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擦干眼泪,我决定独自一人去医院见爷爷。

这是做子女想尽的孝心,哪怕到最后一刻也想陪在老人身边照顾衣食起居。

可等我到医院时,却见到了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——小三刘志勇和老婆沈倩梅。

他俩站在爷爷身边,尤其是老婆此刻竟向爷爷氧气罩伸出手。

我连忙推开门:“沈倩梅你想做什么?!你不要乱来。”

“那可是将你当亲女儿养大的爷爷,你怎么能有想杀爷爷的想法!”

我知道沈倩梅偏小三刘志勇,对我毫无感情,可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想杀了爷爷替刘志勇还债!

听到我焦急的嗓音,沈倩梅朝我看了眼,她眼神有些欲言又止。

确实爷爷对她很好,将她视作亲生女儿看待,可是志勇……志勇救过她的命,她没办法让救命恩人去死。

“裴书恒我就任性这一次。”

“如果不卖爷爷器官,志勇真的会被追债者砍死的,我没办法亲眼看着他离开,你明白吗!?”

她委屈地说道。

看着她惊悚的发言,我心堵的发慌,更为爷爷所作所为感到不值。

当初我们结婚,是爷爷将棺材板的钱拿来给我们买婚房。

也是爷爷将肾脏捐给沈倩梅她才能继续存活人世。

可以说,为了将她宠成公主,爷爷耗尽一切。

但没想到换来的,却是挖心挖肝的报复。

她要护好她心爱的小情人,刘志勇不能死,必须要爷爷去死。

可是凭什么?凭什么刘志勇的过错要爷爷来买单!?

“沈倩梅,你太残忍了!你才是那个没有心的怪物!”我眼眶湿润地朝她吼道。

尽管如此骂她,沈倩梅并没有生气,反而一脸担忧望着我。

她知道自己的爱人心脏一直不好,每到夜里就会钻心疼痛,浑身颤抖。

于是,面对我的不理解,她开始讲以前的故事:

“十四岁那年家里发生地震,我被压在高楼之下。”

“那地方永无天日,稍微一动,都能感觉到钢筋在身体里涌动。”

“那滋味太疼了,我的肝脏也是在那时候损伤的,书恒你是知道的。”

我确实知道,也正因为如此老婆嫁进家里我尤其疼爱她。

可这跟刘志勇有什么关系?我不理解。

她娓娓道来:“书恒,当初救我那个人正是志勇,面对救命恩人我没办法眼睁睁看他死去,你不是常说人要做有良心的人吗?”

“可他是我救命恩人,我舍弃他就是没有人性,这是天理不容的。”

我闭了闭眼,突然有些沉默。

那些恶毒的话憋在嘴里,半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
“可是,你不该拿爷爷当做你还债的***。”我缓缓说道。

她当然也知道,这个小老头自从她进家门后把她当亲生女儿养。

这份爱意父母去世后,她再也没有体会到了。

老婆明显露出犹豫的神情,她将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,也就在这时,许久不出声的刘志勇开始说话了。

他面露歉意:“对不起啊倩梅,是我让你为难了吧。”

“欠债金额太大了,如果不是我真的没法还钱,我绝对不会来打扰你生活的,这可是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,我知道你不容易。”

“那个孩子,当初太小了,我记得瘦瘦的,好像从没吃过一顿饱饭。”

他说着话,语气突然变得哽咽起来。

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,往后退了一步。

“既然如此,打扰了倩梅,这些钱我自己想办法吧,就不麻烦你了。”

他一步一步向外退去,但令我没想到的是,就在刘志勇快退出病房的时候,老婆却扯住他衣袖。

她抿着嘴神情很是艰难,也就过了十几秒钟,她开口说话,语气却分外决绝:“我一定会帮你的志勇。”

紧接着看向我的眼神里,充斥着悲伤与遗憾。

“书恒,爷爷那么爱我他一定会理解我的!”

“是我对不起爷爷,我往后赎罪肯定加倍对你好!”

说时迟那时快,她迅速将手伸向爷爷氧气罩前,我瞪大眼睛,喊道不要!

冷意像是泉水生生灌进全身里。

我张张嘴,吐不出一个字,只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。

最终在她淡漠的眼神里,我无助地垂下了头颅:

“给我十天时间我一定会筹到钱。”

“求求你倩梅,不要动爷爷好不好?他是我在这世界最后的亲人了。”

第2章02

我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走出医院的。

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摁在水里几乎快溺死了。

老婆沈倩梅以安慰救命恩人刘志勇为由并不和我一起回家。

浑浑噩噩回到家中,还回荡着老婆在医院为刘志勇说话的场景。

“我不为难你书恒,只要你能筹到钱我们接下来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?”

我们能好好过日子吗?

我不禁苦涩笑了下,将卡里仅存的孩子奶粉钱,以及爷爷这些年存下的钱取出来。

还是不够,哪怕将所有积蓄凑在一起也完全还不了刘志勇的赌债,这就像是窟窿,倾其所有也无法填满。

没等到十天之期,刘志勇居然和债主来到我家门口。

身边还站着沈倩梅。

他点头哈腰对着债主:“就是他李老板,三百万一分不少绝对还给你,有这傻子做担保绝对不会跑路的!”

“哎哟,那不行啊刘志勇,我们老板说了,你欠债涨价了,三百万不行,必须六百万!”

“五天之内,你要是拿不出六百万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!”

债主坐地起价直接让刘志勇愣住了,他明显拿不出这钱。

“能不能,能不能……”没等刘志勇憋完,就直接被身后的打手揍了几拳。

瞬间血水连着牙从嘴里吐了出来。

疼的他直冒汗,沈倩梅大声尖叫,祈求这些人不要打刘志勇:“他会还钱的,他一定会还钱的,求求你们放过志勇吧。”

等债主走后,沈倩梅扶着他来到我面前。

“书恒你刚才也听到了,能不能五天之内凑齐六百万啊?”

我‘嗡’一下,脑子呆住了。

六百万这么好凑吗?随随便便五天内就能凑齐?

为什么刘志勇的错误要牺牲我全部家产?我不理解,更不明白沈倩梅怎么能说出这些话。

断断续续,我说道:“倩梅,咱家没那么多钱,你知道的……”

“那就卖房,咱这房子至少值百万,前些年才买不久,精装修肯定卖的出好价钱!”

可这是婚房!是爷爷当年拿棺材板给我们买的婚房!

有房子才有家,有家才能称作家庭。

当初我们说好永结同心,永不分离的,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句誓言不做数了呢?

犹如被泼凉水,我身体冷到打颤:

“倩梅,这是我们的婚房你忘了吗?爷爷和我们住在一起,这是家!没有房子家会散掉的。”

“你一直想要的那个家,我替你拼好了,可为什么你现在要把它卖掉,我不明白。”

沈倩梅痛苦地摇了摇头,但还是把话吐出来:“我知道,可是志勇不能等了,再等他必死无疑。”

“我必须对我的救命恩人负责。”

那你没想过对我负责吗?对我们这个家负责吗?

我多想问出这些话,可到嘴边硬生生被嚼碎,咽进肚子里。

那些名为爱情的心动,仿佛消耗殆尽。

她的眼神告诉我,如果我今天不卖房帮助刘志勇,来***还是会摘掉爷爷的氧气罩。

怎么会有人既做到无情又做到多情呢?我不明白,这太复杂了。

“好。”我闭了闭眼,绝望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。

“你要卖房子就卖吧,不过爷爷留下的东西我要带走。”

她给我十几分钟整理物件,我即刻冲进房间整理,爷爷东西不多只有个帆布袋尤为看重。

正当我拿起时,从里面掉出红布包裹的一样老物件。

是枚金光闪闪,保存良好的二等功勋章。

还有些惨绝人寰的照片,落款是04年地震时间。

我瞬间想到老婆说刘志勇在地震中救过他的命。

但真正救她命的居然另有其人,是爷爷!

我迫不及待冲出房间,想告诉她这个消息。

第3章03

“收拾好了吗书恒?你慢慢来,时间不够我可以多加几分钟。”沈倩梅温温柔柔笑了下,她的语气是那么善解人意。

如果放在一前,我估计都想将她抱起转圈,大声说我爱你。

可一旦想到这都是假的,苦涩就如同潮水深深包裹着我。

我不由眼眶发红,强行平静对她道:“都收拾好了,但是倩梅我发现样东西,也许会让你有新的改观。”

说罢,我拿出爷爷的功勋章。

那枚彰显最高权威,救人于水火的二等功勋章。

“这是……爷爷当年地震留下的照片,你也知道爷爷腿不好,每到冬天就会疼痛难忍,这就是当年留下的病根。”

我眨了眨眼,拼命不让眼泪掉落。

“倩梅,是爷爷救了地震的孩子,军区特意为他奖励功勋章,还给予他能入烈士墓地的权利。”

“刘志勇就是个骗子,他冒名顶替爷爷功绩,他就是在耍你!”

说到最后,我情绪激动地抓住老婆手腕,却怕抓疼了她又强迫自己松开。

她呆住了,朝刘志勇望了好几眼。

然后问道:“这是真的吗?志勇?”

她问出这句话时,我口腔里弥漫着苦涩。

到底还是不信我,还要问一个撒谎的男人,他如果有脑子就绝不会承认自己撒谎。

果不其然,刘志勇看都没看,就冷冷笑道:“这当然是假的啊倩梅,你看看这照片都p成啥样了,人不人鬼不鬼的。”

我反驳:“当年照相技术差,图片糊很正常!”

他惊疑出声:“一个人两个头,你觉得这很正常?裴书恒你不能因为心疼你家钱就胡编乱造吧,顶替别人救命之恩你还是不是男人啊?”

我气到额头青筋暴起,语无伦次辩解,却因为照片糊到确实看不清真伪,几次辩驳都被回怼回来。

而我的老婆沈倩梅,从刚开始看向我的心疼,慢慢转变为失望。

那溢出眼神的失望,无时无刻不昭示她心已经偏向了谁。

“书恒,骗人是不对的,咱们是实诚人不能骗人。”

“志勇当年为了救我腿里还打了钢板,医院给了证明,这件事做不了假。”

她叹了口气,无奈说道:“可你只有功勋章和照片,这些东西都能伪造,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?”

她的话彻底将我满腔爱意击个粉碎。

原来你早有定论,那我无论辩不辩解都已经是错了。

可是沈倩梅,明明我才是你的爱人,你为什么处处偏向刘志勇呢?

许是想再争取一下,我无助留下泪水,声音里还带着哽咽:“那我给军区打电话好不好?我让他们来作证好不好?”

“倩梅我说的都是真的!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啊?!”

“我相信你书恒。”她轻轻抓住我手腕,但紧随其后是她冰冷刻薄的话语,“可这件事志勇说的更在理,书恒你就别再任性了。”

我竟然成了任性无理的人?

那一瞬间,我失去所有说话力气,***眼泪挣脱她的束缚。

我将真相公之于众没想到是我做错了……

最终她带着刘志勇和房产证离开了,我呆愣站在原地。

苦笑着,我打通军区电话。

第4章04

打完后,我无处可去还是返回家里。

她仁慈的告诉我,房子还没卖出去的时候,我可以暂住在里面。

‘暂住’这个词,多么悲悯啊,就好像我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。

也确实如此,我环顾四周,看着当初我和老婆居住的卧室。

一间间看过去,里面充满回忆。

“书恒,我们以后要个孩子吧,你看我闺蜜的孩子多可爱呀。”

“书恒,这是我给你剥的葡萄,无籽哦!”

“书恒,我又梦到十年前那场噩梦了,我是不是找不到恩人了,他会不会已经,已经死了……”

没有的老婆,他还活着。

他活的好好的,就是以拆散我们家为由继续活下去。

我沉沉睡去,眼角还挂着泪。

第二天早上,没等我睡醒,突然接到医院电话,医生告诉我爷爷突然心衰竭。

我火速赶往医院,沈倩梅和刘志勇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了。

爷爷一直被摆在ICU门口,老婆沈倩梅用手抵在床前。

“为什么还不进ICU急救?爷爷已经开始心衰了!”我道。

老婆犯难皱眉:“医生说,医生说爷爷这次多半挺不过来了,为确保爷爷精神高度集中不能打***,现在送进去爷爷要承担剜心之痛,书恒,我们要不放弃吧。”

“这样爷爷既能走得安心,我们也能拿爷爷器官去帮助救命恩人,一举两得啊!”

她表面为爷爷担心,可说出的话却让我感到恐怖。

都到这种时候了,她还想着用器官救刘志勇??

我眼球凸起,里面布满血丝,连忙朝医生说道:“求求你们,不惜余力救我爷爷,不要听我老婆乱说话,她现在已经魔怔了。”

眼见医生将爷爷推进病房,我终于正眼看向老婆沈倩梅。

那一刻,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,就好像吃到芥末呛喉咙,糟糕透了。

颤抖着手,我艰难开口道:“沈倩梅算我求你了行吗?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折腾爷爷了,他身子骨弱,跟不能和你这种健康的人相比的。”

“要是……”我顿了顿,心如刀绞道:“要是实在还不起钱,你就……”

鼓起勇气,我还是说不出“我的器官”这四个字。

亲手送自己去死,我做不到!

我太懦弱了。

可是接下来耳畔响起的女声,让我瞬间抬头,并且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。

“你是说用你的器官吗?”

“呜……”她认真思考了下,“其实也可以,我听医生说摘除肾脏不会出现损伤,因为在人体内有两个,除掉一个还有一个!”

“这法子既不用伤害爷爷,还能还债真的一举两得!书恒你真是太聪明了!!”

“如果加上这笔钱的话,以及我的彩礼,肯定能帮志勇还上这笔钱的!”

什么……意思?

我还在错愕,刘志勇就已经喊来了医生。

等我回过神来,我已经被摁在床上,沈倩梅隔着玻璃和我视线相对。

那是第一次我感受到毛骨悚然般的恐惧。

因为我深刻的意识到,早在我提出这个方案前,沈倩梅就已经有这种想法了。

现如今只差具体实操。

冷意不断往上冒,我止不住打颤。

在我绝望的眼神里,她还回头和刘志勇说了话。

是啊。

救命恩人和爱人,于她而言应当是恩人更重要吧。

我闭上了眼,心脏彻底枯萎了。

而就在这时,军区来人冲进了病房里。

“请问,谁是裴书恒先生?”

“先前打电话说有二等功勋章的男人在哪儿?”

我睁开眼,坐了起来挺直脊梁,将怀里那枚耀眼的徽章双手举过头顶。

“我是。”

“我是国家二等功勋章,04年地震创下救人记录,拯救千万家庭,幸免于难的烈士裴铭的孙子。”

“请军区查验!还我一个公道!!”

沈倩梅怔愣住了,牙齿死死咬住嘴唇。

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,脸色苍白如白纸。

第5章05

那枚勋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宛如战士。

沈倩梅动作都略显慌乱,整个人狼狈不堪,从我手中抢过这枚勋章。

红丝带穿成的勋章尽管俭朴,但还是能看出岁月打磨的痕迹,以及含金度百分之百重量的黄金。

眼前这幕我只觉得讽刺,爷爷是真真正正的英雄。

这样的人是不能被人污蔑,践踏,乃至唾弃的!

他以及跟他一起的战友们必定是流芳百世,成为后人学习膜拜的对象。

这才是一个救人与危难中的英雄最后会成为的归宿。

有些人生来就清清白白,死,也要干干净净的离开!

我爷爷就是这样的人,所以我不允许有人欺负爷爷。

沈倩梅并不相信我说的话,她放在阳光底下看了很多眼,企图从中找到我说谎的痕迹。

那一举一动,都在刺痛我的心脏,我从小到大拥有的东西不多。

爷爷算一个,沈倩梅算一个。

当初娶她回家时,我是打心眼里高兴,欢喜,我想着只要她跟我好好过日子,我绝不会亏待她半分。

可现在呢?

“军区同志,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?这枚勋章有裂痕呀,他应该是仿制品绝不是真品。”

“这人是我爷爷,我很了解他跟当年地震救人这事一点关系没有,我是幸存者,旁边这位叫刘志勇,是我的救命恩人。”

她将刘志勇拼命往前推,那样子就好像期待军区同志能将刘志勇收编一样。

可惜这算盘珠子注定弹不起来,毕竟军区是不会收***欠债这种有污点的人。

我沉默着,并不为老婆说的话有任何辩解,我相信军区同志是能明辨是非的。

他们接连对视好几眼,最终决定让我们稍等片刻,决定将首长大人喊来。

“首长!?”沈倩梅高兴的活不拢嘴,“那志勇岂不是能往军区靠靠?”

“还有书恒,没想到造假的勋章这么好用,居然能骗过军区同志法眼,这是哪家工厂制造的呀?”

眼睛闭上,我又轻轻睁开。

这些刺痛人心的话语我现在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了,并不是我体会不到情感。

而是我觉得,没必要了。

仅此而已了,我与沈倩梅就是离别的命了。

上级很快赶来,军区首长大跨步走进医院。

眼里分外有些激动,喊道:“是裴铭同志吗?我是小李。”

“没想到阔别多年还能再见到老战友,想当初地震救援上你老帅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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